前奏
长安,已经有很久没有鱼幼微的踪影了。传说中那个五岁能吟诵百篇诗,七岁就能言之成章,十一二岁诗名远播长安城的女童鱼幼微,已经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是长安城咸宜观里的一个新名字,鱼玄机。那是一个鲜艳的大旗,印着鱼玄机的名字。
从一开始就是悲剧。悲剧,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,仿佛是宿命的棋子。人生注定是一场生死归宿早已设定的戏。
漫长的来路,玄妙的命运。
她写了一首诗,轻声吟唱着《赋得江边柳》:
翠色连荒岸,烟姿入远楼;
影铺春水面,花落钓人头。
根老藏鱼窟,枝底系客舟;
萧萧风雨夜,惊梦复添愁。
被温庭筠拒绝,被李亿抛弃。从鱼幼微改名鱼玄机的那一刻起,她已经举起祭刀,以最圣洁的方式与过去告别。
有村姑来到咸宜观,烧香祈祷,一边哭泣,诉说着她爱的人弃她而去的伤痛。她写了一首诗送给她,那首著名的《赠邻女》:
羞日遮罗袖,愁春懒起床。
易求无价宝,难得有心郎。
枕上潜垂泪,花间暗断肠。
自能窥宋玉,何必恨王昌?
说到底,是恨。恨自己得不到,恨自己的快乐转瞬即逝。说到底,是不服输,为何与心仪之人擦肩而过。说到底,是嫉妒,嫉妒那些不如她的女人可以牢牢霸占幸福。
不是我不爱你们,而是你们不爱我。因为你们遗弃我,我要证明还有别人需要我。爱虽败亡,我却不甘连被爱的资格也失去。我要这长安城的男人为我疯狂。你看,随水而下的桃花笺,是我尊贵的邀请,你们去捞,去争,去夺吧,我在这道观里静看你们,看你们丑态百出。我要高高在上,予取予求。
在某个层面上,她成功了,她成了情欲世界的女王,唐朝著名的豪放女,千古留名。在另一个层面上,她却彻底地失败了。她放纵了自己的嫉妒。
在鱼玄机的时代,一个失婚的女人实难有更好的纾解情绪、证明自身价值的方式。
嫉妒就像是盏毒药,喝下去的先丧命的,不是别人,是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