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载中每年七月中旬，第一批西瓜成熟了，农民们便拉着架子车挨家挨户地换取小麦。太阳尚未落山，已有不少孩子背着篮筐、挎着篮子聚集在石头村门口，满怀期待地等待着。学校放假两周，足够攒够小麦交给老师，剩下的就可以用来换取西瓜享用了。
一个五岁的女孩，穿着青绿色的短衣和灰蓝色的短裤，站在一群女孩跳皮筋的旁边。她的衣服虽然有些旧，但挺干净，脸上有些许污迹，眼睛却很清澈，头上扎着一对羊角辫。
没有人邀请她玩耍，也没有人与她打招呼。突然，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传来：“换瓜来，换瓜来，一斤麦子两斤西瓜。” 孩子们立刻散开，有的去提装小麦的篮子，有的回家叫大人换取西瓜。女孩急忙跟在后面，混在孩子们中间，垫起脚尖，看着架子车上红艳艳的西瓜。
正在等待换瓜的时候，一些村民注意到了这个女孩。石头村虽不大，但按片区划分为五个生产队，谁家有孩子，有几个，长什么样子都门儿清楚，一眼就看得出她不是本村的。再加上她脸脏头发乱，于是便有人问道：“小姑娘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 女孩站定，声音脆生生地说：“我叫芽芽。”
一个抱着儿子的妇女说：“芽芽，太阳要落山了，我们快回家吧。” 芽芽摇摇头，仰着头看着妇女回答：“妈妈说等她在这里。”
一个抽烟的男人端详了芽芽一阵，突然开口说道：“这不是王家村的孩子吗？就是王守义家的闺女，叫芽芽啊，怎么跑到石头村来了？” 王家村和石头村共用一条水源，王家村在上游，石头村在下游。虽然同属一个公社，但来往需要耗费几个小时。王家村的孩子怎么会孤零零地来到石头村呢？
那男人跟王守义家有些亲戚关系，便告诉大家，其实芽芽也不是老王家的种。几年前，日子艰难，一个村庄的妇女无法生育，王守义和媳妇从哪里弄来一个小姑娘过继为闺女，怕夫妻两个老了之后无人送终。不是他们不想要男孩，而是就算再穷，也没有人愿意将男孩送人，即便愿意过继，也要花费大量粮食。女孩则不同，山里经常可以看到哭泣的女婴。
养到四五岁后，生活逐渐好转。现在，上面又规定要有计划地生孩子，一个不能少，两个刚刚好，三个就太多了。还规定头胎必须是女孩，八年后才能生第二胎。男人摇了摇头，没有再说下去，但大家都明白其中的含义，猜测是不是孩子的父母有了新的孩子，担心芽芽会占用指标，所以就把养女丢弃了。
有人对芽芽表示怜悯，给了她一片西瓜。芽芽用衣角擦了擦手，那漆黑清澈的眼睛在抱着西瓜的时候笑成了弯弯的月牙，小口小口地吃着。看着她这般乖巧的样子，村民们更加心疼，纷纷表示：“何必呢？虽然不是亲生的，但都养到那么大了，再吃也不过是几年，十岁后就能挣工分，有定量的粮食，怎么都不会饿死，还能帮忙干些家务。”
“而且现在也不是缺粮的时候，这几年收成还不错，他们家就算是缺粮户，队上的基本口粮也是有保障的，等人能挣工分了再慢慢还就好了。我看他们是没良心，这么乖巧懂事的闺女，哪里找啊？天打雷劈都不冤枉他们。”
